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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章 山雨欲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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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門親事是老太太打頭求得,她親自請的媒人,寧家那邊滿意,二嬸子二叔若查察合格了,自可簽下婚書,定下這門親事。於情於理於法都合理,任何人挑不出毛病來。”初晨緊盯著呂氏的眸子,傳意給她,希望她能領悟明白。

呂氏是何等聰明的人,立即會意初晨的意思了。確實如初晨所言,她和丈夫強行簽下婚書,老太太那邊也沒辦法阻止,畢竟這門婚事打開頭是她提的,她如果公然反對或者退親什麽的,必然會落人口實,令周家再沒信譽和名聲可言。想到初虹可以解脫了,呂氏終於松了一口氣。

可轉念想下,呂氏的心又提了起來,夏家的事兒怎麽辦?夏家人點名要嫡女作為交換證據的條件,現在初虹不嫁過去,難道要初雨嫁去?可莊王府那門親事,別說張氏,老太太也必不肯放下的。

初晨看出呂氏的憂慮,推給她一碗茶道:“喝點茶,安神醒腦。二嬸子是不是擔心夏家的事兒?擔心整個侯府會受連累?”

呂氏咽下一口茶,癡癡地點頭,眉頭緊鎖,十分緊張的看初晨。這次,她是不是太自私了?可初虹,她怎麽都不舍得撒手。

“二嬸子放心,這事兒由不得我們操心。誰做的誰擔著去,管他們怎麽折騰去。若說害怕,她們比咱們更害怕十倍百倍呢。這禍是誰闖的,誰的罪最大,誰的官最大,誰最不舍得,誰摔得最重?二嬸子想想,他是不是比我們更想找到解決辦法呢?就算他找不到,老太太斷不會把這個家斷送的,她老人家最擅長臨危‘不亂’了,她活這麽久,自會有些老臉面在的,危急時刻才敢動用的。依我看,咱們周家還沒到樹倒猢猻散的時候,你且安心的籌劃六姐的婚事罷。”

聽初晨說到這不,呂氏安下不少心來。對初晨千恩萬謝之後,才敢走。初晨一直坐在原地,等著呂氏走了半個多時辰之後,她才起身往回去。一路上秋風四起,片片落葉吹過肩頭。初晨停下來,撣了撣肩上的黃頁。她擡頭,望著天空中碧藍的高高的天空,嘆口氣,這樣好的天兒,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。

清閑了幾日,初晨才想起那日她從秦王府帶回的禮物來。讓玉瓶把匣子拿過來,親自打開看,裏面竟是兩幅畫,正是那日懷璧請她品鑒的兩幅好畫兒。許是懷璧猜出她喜歡這兩幅畫,才托秦王妃送畫的。初晨俏皮的勾起嘴角,雙手輕輕地按住畫卷兩邊,仔細的觀賞這兩幅畫。真美!

初晨統觀整幅畫,仍舊沒找到繪畫之人的落款。初晨嘆口氣,也不知是誰畫的,單這畫工比當下很多大師的畫作精妙百倍,這樣的驚世之作該留名給後人瞻仰才是。初晨確實對這兩幅畫喜歡得緊,命人將這兩幅畫仔細的掛在墻上,以便她日日觀賞、學習。

這一日,周迢、周逸、周遼三兄弟被老太太叫去問話,這三人再過兩日便要參加鄉試了,老太太叫周嵐、周遠父子給這三孩子提點兩句,囑咐他們考試之中該註意些什麽之類的話。一炷香的功夫便訓誡完了,周逸直奔初晨的房裏。

初晨正在看書,見周逸來了,連忙起身相迎,還特意往他身後看了看,周逸身邊常在的跟班八哥周遨沒來。

“別看了,他今兒躲還來不急呢,你曉得他,最討厭伯父說那些文鄒鄒的話。再說今兒個只叫我們這幾個參加秋試的,你八哥的武舉還要等個三年呢。”

周逸撿起初晨那本書翻看,以為是什麽寶貝呢,原來是《孫子兵法》。周逸無趣的把書丟在桌上,目光掃過一面墻,突然定住了。周逸仔細盯著墻上那兩幅畫,越加湊近了看,仍看不夠,叫人摘下來給他看。

初晨曉得周逸是識貨的,樂滋滋的問他:“怎麽樣?”

周逸側頭,死勾勾的盯著她,指著畫道:“哪兒來的?”

“別人送的。”

周逸恍然大悟,瞇眼笑道:“是那小子送的吧?”

“不是,是秦王妃。”初晨瞪周逸一眼,罵他口不擇言,那種話傳出去被誤會了,她的閨名還要不要了。

“你知道這是誰著的麽?”見初晨搖頭,周逸惋惜的對天長嘆:“寶劍贈英雄,這麽好的畫放在你這個不識貨的人手裏,太可惜了。七妹,你把它們送我吧?”

初晨從沒聽過周逸開口跟什麽人要過東西,哪怕是對老太太。今兒他這麽開口,足以證明這話的珍貴。初晨決定逗一逗他,揚眉,搖搖頭,表示不給。

“你求我,我考慮考慮。”

“才不求呢,”周逸戀戀不舍得盯著這兩幅畫,連和初晨說話的功夫都不舍得移開眼。“這畫算你給我了,那小子也不肯的,非拿刀劈了我不可,我可打不過他,求了也白求。等我打得過他的時候,我再問你求吧。你聽過玉蟬子麽?”

玉蟬子?初晨點頭,她當然聽過,整個大明朝只要會用毛的恐怕沒人沒聽過玉蟬子的威名,一介書畫大師,自創了頗具風格的玉蟬體書,是很多名家引以為豪的書寫之法。他的畫比他的字更有名,只是他很少繪畫,存世之作不超過十幅,這其中還包括李易暴亂時被火毀掉的兩幅,也就是說世間僅存了八幅畫。時間幾乎沒有人親眼瞻仰過玉蟬子的真跡,只是不知道從哪裏流出一句流言來。說玉蟬子的畫有個特點,不留落款,名字自蘊藏在畫之中。

初晨對這個傳說本來不當回事兒,周逸突然提起他——難道說?初晨一驚,趴桌子上仔細看兩幅畫,右下角的亂草之中果然可隱約的辨清‘玉蟬子’這三個字,且是越看越清晰了。

周逸咂嘴:“他是下血本了。若是我,可未必。”

初晨的臉突然紅撲撲的,不好意思的低頭,等溫熱感消散了,才擡頭,眼睛瞥向周逸。

周逸側目而視,無辜道:“你再瞪我也無用,我堅持我的想法。”想了想,玩笑似得補充一句:“這兩幅畫是無價之寶,隨便撿出一幅賣了,能換多少個美女來。妹子,你這回揀著便宜了。縱然他和那十八個和尚關系好,又能怎麽著,這兩幅畫夠你下輩子活了。”

“四哥!”初晨臉紅頭了,伸手打他,被周逸靈巧的躲過。

周逸溫笑道:“好了好了,不和你開玩笑了。”隨後正色對初晨道:“我雖和他同門,稱兄道弟的,並不十分了解他,他是不是和外人傳說的那樣,我可不知道。將來你和他定親了,許多事兒註定要你一個人擔著的,我們未必能使上力。我提醒你,別被他的乖巧模樣迷惑了,凡事小心些應對。他這個人——”周逸沈思了會兒,極盡找到合適的詞兒來形容,終於道:“我始終捉摸不透。”

初晨抿嘴,忍住笑意,拿一顆酸棗塞進嘴裏,澀澀的酸楚在舌尖蔓延開。周逸瞧著初晨挺愛吃這東西,也跟著拿了一顆放進嘴裏,嚼了一口,瞥眼初晨,趕緊端起茶杯一飲而盡。

初晨掩嘴偷笑,這棗兒恐怕只有她能欣賞得了。楠芹也笑著了,急忙續上一杯茶,周逸又喝下去小半杯。

初晨抓了一把棗兒放進繡著鯉魚跳龍門的紅色小荷包裏,遞給周逸。

“祝四哥早日高中!”

周逸笑著收下荷包,問初晨:“七妹覺得我能考第幾?”

“自然是高中解元。”這個她可預知的很準喲!前世周逸是高中解元的,這一世初晨一點也不擔心。周逸的才學是貨真價實的,只要他平安的進考場,發揮平常的水平,必能高中。

“這幾日四哥在飲食上必要多加註意,她老人家賞給你的大補之物,可不能吃多了。”

“知道了,好妹妹,你比祖母還啰嗦半分!”

周逸笑著埋怨初晨一句,繼續賞畫。初晨也不打攪他,拿起針線想要繼續繡花。陳媽媽這時候進來了,笑著和周逸請禮,而後眼巴巴的看著初晨,似有話說。

初晨便帶著陳媽媽去耳房,陳媽媽趕緊報告道:“二太太那邊有動靜了,馬媒婆帶著寧家大太太今兒個上門,現已經到了二太太院裏,二老爺也在,恐怕親事要成了,此刻說不準已經把婚書簽了。”陳媽媽話音顫巍巍的,額頭滲著冷汗,似以預料到周府將來的‘熱鬧’。

“老太太那邊呢?”

“還不知道,二太太這回做的周密,除了幾個親信,誰都沒提前告知。”

初晨隨即笑了,道:“寧家來人可不是偷偷摸摸的,打從進門開始,看門婆子、掃地丫鬟、來來往往的下人,哪個會瞧不見?這消息是瞞不住的,很快就會傳到老太太那兒。此刻我知道這消息,她老人家必然也知道了。”

“那、那怎辦?”

陳媽媽嚇得不知所措,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往下滑。她們下人最怕老太太發威,隨便吼一聲,夠她們這些人顫個十天半個月的。

有好戲看了,自然不能錯過,她是最愛看戲的。初晨轉身進屋,尋個借口把周逸趕走,自己換了身極為清淡素凈的衣裳,她坐在銅鏡前,簡單地梳妝一番,對著鏡中人笑了笑,自覺地妝扮沒什麽疏漏之處後,隨即起身往老太太房裏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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